讓他趕緊跑？

那周錦畫自己呢？

“我？”周錦畫坦然一笑：“你忘了我有多厲害了？我斷後，晚點回來，省得你跑慢了被追上。”

李寒不說話地盯著他，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這次沒這麽容易信他了。

周錦畫笑著從兜裏掏出一張符紙，在他眼前晃了晃，問道：“眼熟嗎？”

李寒認出來，一眼看上去，那和周錦畫曾經在他執意調查二十九樓的事的時候，給他的符紙很相似。

說起來，周錦畫和姚之迢合作搞的副業，實際上姚之迢大部分時候，只負責穿著僧袍表演表演，那些香啦、佛珠啦、據說是佛門聖花——就是綺苓藍香、還有別的什麽東西，都是周錦畫準備的。

當然也有一部分，是周錦畫讓姚之迢沒事就戴在身上，多沾染點他一身充沛的陽氣，也是好賣的東西。

而且，姚之迢自己那副以假亂真的高僧形象，也是周錦畫一手訓練出來的。

其實就是周錦畫給他示例拿個腔拿個調，做個姿態，姚之迢自己再對著模仿。

想想也是，姚之迢扮作大師的時候，神態語調，實在和周錦畫正經的模樣有點相似。

所以姚之迢喊周錦畫老板，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的。

沒有周錦畫，就沒有悟明大師，但沒有姚之迢，周錦畫也許還可以找到別的人搭夥幹這不道德的事。

李寒接過那符紙，展開來看了看，明黃的符紙上，朱紅色的筆跡龍飛鳳舞地畫著一個不知道什麽符號。

“這次還是你的血畫的嗎？”他疑惑地問。

周錦畫笑著搖搖頭：“用我的血的話……等你朋友被放到符裏，都不用等七七四十九天就完了。”

李寒這才想起當初他差點跳樓，是用了周錦畫的符拍在他背上，才讓他沒有從那裏跳下去，他和姜倩鈺也才能活著離開。

“這符是朱砂畫的，能鎖魂，待會兒找到你朋友的魂之後，拍上去，然後拿著趕緊跑。”

李寒了然地點點頭，把符紙收了起來，但想到待會兒可能會面對的，他遲疑了下，問道：“你說那玉害死那麽多人，那所有被它害死的人的怨氣都堆積在那裏是麽？”

“對。”周錦畫仿佛安撫他似的揉了揉他的發頂，笑道：“那裏確實是個怨氣聚集的極兇之地，不僅僅只是玉而已……不過你跟著我，不會有事的。”

李寒沒有回應也沒有質問，沈默地和他走了半晌，忽然道：“周錦畫，你可不能再騙我了。”

周錦畫的身影忽然滯了滯，而後很快笑著答應：“嗯，不騙你。”

言談之間，兩人已經走到了曾經來過的鬼哭壩。

李寒舉目四望，這裏依舊是一片茫茫的草叢，雜草叢生。

曾經來時，這裏一片枯敗的模樣，現在天氣回暖，萬物再生，那些雜草倒是生的莖稈挺直，葉片豐茂。

晚風吹過，隨著枝葉摩擦的沙沙聲中，隱隱傳來了不知是男是女的哀嚎哭泣聲。

上次他們離開得早，李寒也不敢細聽，拽著周錦畫就快步走了。

今天大半夜地到這兒來，這聲音被風送入耳朵，真是聽得真真切切，生生讓他胳膊上起了好一層雞皮疙瘩。

周錦畫似乎是知他害怕，笑著睨了他一眼，“所以我才不讓你跟來，待會兒要是叫你跑的時候，你腿軟怎麽辦？”

李寒白他一眼：“不可能！”

怕鬼歸怕鬼，可待會兒的事，關系到徐澤陽的性命，他怎麽可能放任自己的害怕。

何況，自從認識周錦畫後，他也見了不少鬼了，雖然……還是沒有把他膽子練得多大就是。

周錦畫噙著笑，倒也沒再說什麽笑他了。

李寒這才忽然發現，剛才經他剛才那麽激一下自己，似乎自己聽到那哭聲的緊張情緒，也緩解了不少。

原來他是故意的……

周錦畫帶著他，漸漸走到了這個雜草叢生的大壩子的深處，那哭聲更明顯了，而且也更清楚了，就像周錦畫以前說過的，不但有男有女，還有老有少，仿佛周圍全是鬼魂聚在這裏哀嚎一般。

周錦畫站定在雜草中，道了聲就這兒了，然後蹲下身，手掌貼在土地上。

天太黑，李寒只看到依稀似乎有他曾經見過的黑霧，從周錦畫的手掌徐徐漫出，那黑霧應該是穿透泥土往下的，一部分透過周錦畫的指縫飄了出來。

“站穩了，寒寒。”周錦畫突然道。

沒等李寒明白過來什麽意思，便發現地下的泥土開始搖晃，如同地震了一般，土塊碎裂，地面晃動不已。

在這種情況要站穩確實十分艱難，李寒勉強穩著身體，再一擡頭，卻愕然發現原來不僅僅是他腳下的土地在搖晃，而是他和周錦畫所站的這一片區域的土地，都在下沈！

仿佛山石滑坡一樣，泥土暴露出來的截面在他面前飛快劃過，裏面有的還剩一截森森白骨、有的則是夾在泥土下面多年的一塊斷木、石頭……

下沈的速度太快，李寒一陣頭暈，甚至有些想吐，根本就顧不上去看到底他們下沈了多遠。

好不容易等下沈的勢頭一頓，他腳下那塊泥土，也瞬間一分為幾塊，啪嗒碎裂掉。

他腳下不穩，一腳踏在一個觸感僵硬但卻有有些軟綿的東西上。

李寒低頭一看，腳下一歪，差點真直接就吐出來了。

一只胳膊伸過來，及時地托了他一把。

“還好嗎？”周錦畫不知何時，已經穩穩走到他身邊，扶住他問道。

李寒勉強點點頭，臉上卻白得驚人。

眼珠又忍不住往地上一瞟，他有種特別希望自己能夠漂浮在空中的能力。

在他和周錦畫的腳下，布滿了各種的屍體。

看上去，有新死不久的，有死去腐爛很久的，還有些只剩下白骨，還有不少殘缺不全的。

李寒擡頭望遠處望去，這一看，眉頭一皺，嘔吐感又湧了上來。

他們現在似乎是位於一個極深的坑底。

這倒沒什麽，只是他舉目所及，全是遍地的屍山屍海！

那些屍體層層疊疊、密密麻麻，遍及這個坑底，任誰突然看見這樣的場景，都只怕會尖叫著昏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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